庭院里一片寂静,曙光洒落,照进房中,在暮冬的清晨里没有散发着淡淡的温暖。我醒来时,箐儿仍在酣睡,昨晚她睡得太,我没忍心叫她起来,自己只好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。身子有些酸痛,不过看着她安稳甜蜜的模样,心里多少有些安。r
一虑,终有所得,我洗漱完毕,立刻来到了书房。r
“你说要和我一起去?你可知这种事绝不能随便乱说?”听到我要去为伯父送行,父亲脸上充满惊愕。r
我穿着丧服,一脸平静,和箐儿在一起时的忧虑、焦急,都被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漠取代,轻轻点头,“伯父对我有恩,于于理,我都应该送他老人家这一程。”r
父亲面一变,他自然明白我口中的“恩”指的是什么。三年前的事,横亘在我们父女之间,早就是无法跨越的沟堑。但他并没有去谈论这个话题,眼中幽光转瞬消失,冷冷道:“这次君上与诸位大人都会在场,你一名女子怎能参与?”r
“百事孝为先。智、荀本是一家,女儿侍奉伯父,亦当如侍亲父。哪有父亲要死,女儿却不去尽孝的道理?此事传出,别人也会说我们智家与荀家表面相亲,背地里相互冷落。”早知父亲不会轻易答应,我开口便直陈利害。朝堂上风云变幻,他最清楚,听完后果然有些动摇。r
不过他毕竟对我心存隔阂,有所怀疑,眯着眼睛打量着我,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。我心中了然,毫无回b,稚的面容淡漠平静,没有任何感。r
父亲无奈,只好将视线转开,“罢了,你去准备一下。记住,到了现场,绝不能随便开口。”r
我松了口气,轻轻点头,心中暗道,我不会随便开口,但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开口。r
半个时辰后,我跟着父亲来到教武场北面的凌风台。r
凌风台位在绛都城北的教武场中,是当年晋文公为纪念城濮之z胜利而建造。过去三十多年,但凡与兵事有关的重大活动,都会在这里进行,凌风台也因此成为晋军队的象征。伯父身为中军将,是晋军队最高统帅,他负罪请死,地点当然只有选在这里。r
z败请死,并不是中原惯例,而是蛮夷不成文的规矩,最有名的是楚名将子玉之死。r
子玉又名成得臣,少负才名,征z沙场,无往不利。他担任楚令尹,指挥楚军与晋军大z于城濮,却败给了被晋奉若军神的先轸。城濮之z直接促成晋称霸,相反,楚势力受到极大冲击,被迫停止北上策略。子玉深感失职,故引咎自杀。r
几十年来晋一直以霸主自居,鲜有失败。邲之z的规模影响,远超城濮之z,伯父效仿子玉自责请死,也就理所当然。r
因为伯父身份特殊,这次前来现场的人,只有同为六卿的几人以及相关亲属。他和父亲年龄相同,都已五十多岁。此刻,正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衣,闭眼坐在凌风台中央。在他身前,是那把随他征z多年的宝剑。r
只见他一脸虬髯,身形彪悍,面容虽然有憔悴,却依旧如钢铁般坚硬。他是晋的老将,年轻时曾参加过城濮之z。敌人的戈矛,岁月的变迁,都没有将他击垮,可是如今,他还是走上了绝。r
台上就他一人,台下有两人。最靠近台子的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,体形健壮,神十分憔悴,穿着一身丧服,正是伯父之子,我的表哥荀庚。荀庚对面是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,此人一脸和善,目光柔和,没有什么特别之,唯有手腕红绿相间的家纹,颇为醒目。我看在眼里,已知此人必是名臣赵盾之后,六卿之一的赵朔。因为赵氏崇尚火德,辅以木德,正好和他家纹的颜相同。r
表哥、赵朔见到父亲出现,急忙上前相迎,看见我又都一愣。母亲有罪,我从小就不在父亲身边,自然很少有人认识。父亲心中明白,刚走过去便立刻介绍:“这是嫣儿,大哥以身殉,她特地前来尽孝。”r
我屈膝行礼,“嫣儿僭越,还请恕罪。”r
“邲之z,嫈兄蒙难,是荀庚该替父亲向伯父、表妹请罪。”表哥为人忠厚,这一点和伯父相似。邲之z兄长z死,他自然心怀愧疚。r
听人提起兄长,父亲不有些恍惚。我看在眼里,更多却是黯然。兄长已经不在,父亲犹然这般牵挂,与他相比,我这眼前之人又何足轻重?r
气氛有些尴尬,父亲久久没有回神,我只好替他说道:“兄长上了z场,生死便由天定,我相信他也不会埋怨别人,何况我与父亲。智荀异姓同宗,如今两家皆有丧事,表哥何必这般见外?”r
这种话从一名十九岁的 口中说出,表哥、赵朔听了都不一愣。父亲默然半响,长叹道:“不错,这的确是罃儿的命,怨不了别人。”r
他说得黯然,我心中也抑郁。表哥因为伯父之事,更是愁容满面,三人一时沉默。赵朔见状,忙宽道:“事已至此,众人还请保重。六卿向来风雨同舟,今后两家若有需要,赵朔绝不推辞。”r
父亲、表哥正要称谢,远听忽然有人喊道:“既然六卿风雨同舟,赵朔大人何不陪荀林父大人一起殉?”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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