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府膳堂根据官阶差别，分为数个区域。我和韩厥来到这里时，专供低级官吏使用的区域早已人满为患。r
众人排着长排，本就十分喧嚣。我一出现，顿时更加沸腾。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惊异，惊异中，还有一种深深的敌意，就像是猛看到敌人闯入了自己的领地一般。r
我知道他们都排斥我的身份，对男人来说，女人入朝做官，是对他们权威的挑衅。r
“大家只是暂时无法适应，嫣儿姑娘不要在意。”大概是怕我难过，韩厥小声安着我。r
我回过神来，摇头道：“我没关系，只是韩兄你，这样和我靠近，不怕跟着我一起受累？”我并非在说话，因为韩厥刚才和我说话的瞬间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已改变，对我的仇视，也蔓延到了他身上。r
韩厥笑道“嫣儿姑娘不用担心，大家都是同僚，低头不见抬头见，不管什么事，很快也都会过去。”r
他脸上充满真挚的笑容，我却在心里暗叹，若是这个世上所有人都这般想，又怎会有那么多争端？见他决心如此，我也不便多说，正想开口感谢，三名男子忽然将我和韩厥推开。r
我认出那三人也是天听署的属吏，他们比我和韩厥离开的早，没想到现在才来到膳房，而且竟还队。r
韩厥也认出了他们，忙道：“秦风兄、郑缓兄、章丘兄，你们这是什么意？”那三人并没理他，他旋即又道：“膳堂一直都有规定，先来后到，你们这样做未免有失风范。”r
三人中个子最高的人猛地回头瞪了韩厥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哦，这不是韩兄吗，你也在这里，真是巧哦。”他的语气十分犹然，好像才发现我们，更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。r
韩厥眉头一皱，“秦风兄，小生的话，你应该都听到了。”r
秦风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韩厥，又看了看我，冷笑道：“我又不是聋子，自然听得到。”r
韩厥道：“既是如此，便请你们将位置让开，另外为刚才的事道歉。”r
“你说什么？”秦风一脸惊愕地打量着韩厥，大笑起来，“我们为什么要跟一个女人，还有跟在女人屁股后面的家伙道歉？”r
韩厥面微变，“秦风兄，请你自重。”r
秦风身旁一名身形短小，面白如纸的男子幽幽道：“秦风兄，你的确应该自重，免得和韩厥一样，为别人的裙下之臣。”r
另外一名肥肥胖胖，满脸赘肉的男子讥笑道：“章丘兄，你这何必说得这么过分？韩兄和我们不同，他平时沉默言，最是用功。如今难得想在姑娘面前献殷勤，我们应该给他一个面子才对。”r
嘴上这么说，他也丝毫没有要让出位置的打算，随后和秦风、章丘大笑起来。其他人看在眼里，或者跟着哄笑，或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。r
韩厥脸颊早已变得通红，支吾道：“郑缓兄，你……我对嫣儿姑娘，绝无丝毫冒犯之意，还请你们莫再乱说。而且无论如何，你们队都是不对。”r
秦风怒道：“你以为我们想这样？要不是胥成那死东西拉我们去做苦力，我们也不用耽误到现在。”r
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，我不眉头一皱。章丘冷冷笑着，并不接话，脸上的跋扈却在瞬间消失。郑缓则一脸后怕，急忙左右张望了一眼，低声道：“秦风兄，你小声点，要是让署司大人听到了，我们可就麻烦了。”r
秦风大概也觉得自己失言，忙捂住嘴。我看到这里，才明白今天会被胥成使唤，并不只是因为我是女子，其他人似乎也经常受到刁难。r
他们既有难，我也不希望事闹大，想去拉韩厥，韩厥已再次开口，“无论什么原因，你们刚才的做法都不对。”r
秦风怒极，一把抓住韩厥的衣领，“你小子今天存心要和我们过不去，是不是？”r
他身高九尺，个子属于高大类型。韩厥身子柔弱，两人实力一眼分明。即便如此，韩厥仍无退缩之意，凛然道：“小生只是希望，秦兄你们能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。”r
他如此固执，我一时愕然。这个世上最不缺圆滑世之辈，可像他这样的人，又有多少。我生怕双方打起来，讨回吃亏，忙上前劝说道：“秦兄你们要想先吃，那就排在前面好了，还请放开韩兄。”r
秦风瞥了一眼我，“谁要你这个女人嘴？”语毕，一把将我推开。靠近门口的地面十分粗糙，我歪倒在地，手心擦破，刚想站起身子继续阻止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，只见士会缓缓踱步而来。r
士会是六朝元老，地位尊贵，中午都有专员将膳食给他送去。他会出现在这里，是谁也想不到的事。他虽迟暮之年，目光仍十分锐利，冷冷扫过众人，最后落在秦风身上。并没有开口，可秦风还是吓了一跳，忙放开韩厥。士会没有将视线移开，秦风愣了一下，和章丘、郑缓一起走到了队伍最后面。r
众人知道士会一向正直守礼，见他有心帮我和韩厥解围，都不敢再笑，纷纷朝士会行礼。我也急忙上前，躬身相迎。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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