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由是观之，忠未足以救浊世，而适足以重非。何以识其然也？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【慎子·知忠】
冷风在屋外肆虐着，气势汹汹的拍打着屋门，像是有个歹徒要从外间闯进来。
可歹徒毕竟被拦在了屋外，室内的炉火烧得正旺，驱散了贾诩身上带进来的最后一丝冷意，贾诩坐在炉边，正安静的倾听着荀攸的话语。
荀攸平常的相貌此时被炉内的火光照得通红，他盯着忽明忽暗的炭火，缓缓说道：“陛下曾有言在先，平准令可直进省中，上禀御前。贾公如今虽不在中台，单论权重，却不逊于寻常尚书。”
贾诩漫不经心一笑：“荀君身居君侧，顾问应对，这才是崇高尚重。我区区不才，怎能谈及‘权重’二字。”
“寻凡人只看到侍中常随陛下左右，却鲜有人知，侍中职分驳杂，还须掌乘舆服物、亵器虎子。”荀攸笑了，像是自嘲一样：“朝野不是有人笑称么？说侍中‘非奉唾壶，即执虎子’也，这难道还是崇高尚重？”
虎子就是溺壶，侍中最开端常随天子饮食起居，还要负责端溺壶，故有蔑称‘执虎子’一说。
贾诩嘴角配合的牵扯出一丝笑来，他凝视着荀攸，说道：“荀君经达权变，世出高门，深受陛下信重，岂会做这种事情？荀君说笑了。”
“那依贾公之见，这等事该由谁往做呢？”
荀攸说到这里就顿住了，他端起茶碗喝了口温热的茶水，不禁抿了抿嘴唇，低声道：“这‘茶’到底是涩了些。”
而后两人都不在说话，屋子里安静得连外头狂风吹折树枝的声音都听得清明确楚。
贾诩怔了半会，一语双关的说道：“总会有人往做。”
“是啊，总会有人往做。”荀攸无不感叹着说道，他微微皱起眉头，语气里仿佛有很重的心事，眼力幽幽的看着炉子里逐渐变得暗红的炭火：“尚书最初不还是在殿中专司文书，与尚冠、尚衣、尚食等官合称‘六尚’。可如今呢？时移俗易，今非昔比。侍中、黄门侍郎是如此，秘书监也是如此。”
荀攸看了一下沉默不语、脸色沉静的贾诩，再次拿起漆制茶碗，说道：“贾公的平准监，更是如此。”
以微末之官，而专机枢之任。
凡人都认为贾诩从尚书的职位上调任平准，阔别中枢，等若贬谪。但在荀攸眼中，平准监眼下虽未成气象，假以时日，定然会成为朝堂上的庞然大物。
若只是秘书监那样的职能倒也罢了，不过是多个顾问而已，可平准监偏偏是在往监察、刺探这条门路上走，终极会走到哪道路口、会剑指哪类人群，荀攸不用想也知道天子预设平准的用意。
他无法禁止、也无能禁止，只能寻机告诫、点醒主事者贾诩而已。荀攸对贾诩知根知底，知道他与自己一样是个聪慧人，所以是聪慧人，就不会把事情做尽，而是要给自己留下转圜、脱身的余地。
贾诩这时忽然看向在两人席间矮桌上摆放着的几只茶具，开口说道：“陛下开创新制‘茶’法，不添葱姜等物，虽说味道淡了，但其本味尽在，而且愈加醇正。”
荀攸一愣，看了看手中拿着的茶碗中，映照着点点炭火红光的茶汤。
“这茶除了涩以外，还有别的味道，荀君可莫要只嫌它的涩，而疏忽了它在饮下后的‘回甘’。”
屋外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，内谒者令李坚在外面大声说话，委曲盖住了风声：“荀君、贾公，国祖传诏二位进内！”
荀攸没有喝下这碗茶，他默默放下茶碗，沉吟道：“贾公的筹策权变，攸一直都很佩服，今后也是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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